发布时间:2024-12-31 01:06:41 来源: sp20241231
封面是绿色的,那是广阔的原野。原野上,简笔勾勒出白色雪峰、黑色牦牛和蜿蜒河流。封面右侧的“原野”两字,写得简洁、朴拙。在昆明大观公园采访云南十六州市报刊亭及文化展览时,我遇到一本1982年的《原野》杂志。打开书页,纸张干燥柔软,字迹纤细娟秀。像一封家书,它穿过漫漫时间和迢迢旅途,带着悠远的记忆与疲惫的磨痕,送达身处异乡的我。
那本《原野》是创刊号。很多年后,《原野》更名为《香格里拉》。那座和我一起成长的原野小城中甸,也早在2001年改名为香格里拉,镀上了诗和远方的梦幻色彩。更名那天,读高中的我跟随庆祝方队沿着长征路穿城而游。那天是小城的生日,香格里拉挂满彩旗灯笼,鲜艳得像一朵绽放的花。
巡游的终点是长征路南端的独克宗古城。这里曾是滇藏线茶马古道上的重要驿站。它南接丽江大研镇(丽江古城),北连德钦保和镇,再往北,就出滇入藏,可达拉萨。
当地人更习惯称独克宗古城为中心镇。这座建在石头上的城堡,还有另一个诗意的名字:月光城。古往今来,许多有关“城”的命名,都积淀着惊艳的美丽。月光城确实是盈满月光的,即使在阳光盛大的夏日,光滑的石板路、灰色的木瓦顶都泛着冷色、回响着清音。我想,如果月光有声,在月光城,那一定会是驼铃的脆音。
我外公就是中心镇人。少年时他流落到金沙江边的士旺村做放马牧童。后来,外公成了赶马人,沿着马道翻越雅哈雪山,往来于中心镇和士旺村之间。我的父亲师范毕业后,被分配到中甸县红旗小学工作。我在红旗小学里度过了我的童年。
从我记事开始,作为小城主干道的长征路就已经躺在那里了,一些东西走向的路——红旗路、建塘东路、警民路、向阳路——汇于主道。长征路两旁,分布着学校、医院、政府大楼、车站、菜市场。除了单位的砖房外,长征路两旁多是瘦骨嶙峋的简易木板房。可用于点火的牛毛毡铺在屋顶上,包裹着人们生活的冷暖。
一座城像是一条河,它有源头、支流和渡口,也有下游、河口和未来。我想,如果把大河作为时间的隐喻,我们都是其中一小段时缓时急的江流,不舍昼夜,向前奔涌。2002年,十八岁的我赴昆明读书。我坐在夜班车上,随车驶出长征路、绕过中心镇,漫漫长夜后,在破晓时到达昆明城。2006年,云南师范大学毕业后,我没有回故乡,而是去了略大于香格里拉的丽江城工作。
我们的城,仿佛梦里都在悄然生长。2014年,家里修建新房,我回香格里拉帮忙。一些老路仍在,而许多新路铺展成了香格里拉城的经络。当我开车去买装修材料时,因为不熟悉后来修建的新城而迷了路。香格里拉已经具备了一个城市的雏形。
就在那一年年底,香格里拉县撤销,香格里拉市设立。许多旧事物消失在时光之中,许多新的事物又出其不意地带给我们感叹和惊喜。曾经我想象自己会像父辈那样骑着一辆自行车上下班,现在呢,共享单车、纯电汽车已成为我生活中自然得像呼吸一般的存在,而我也早已记不清第一次接触共享单车时自己惊讶的样子。
我的人生之路,是一条通往城市的道路。时隔二十年,我又来到了昆明城。采访时,我在大观公园迪庆州报刊亭展厅里遇到了儿时的红旗小学校友。大家聊起以前的事,聊起记忆中的《原野》,聊到丽江到香格里拉高速公路投入运营、动车也开到了香格里拉。现在,从香格里拉到昆明,动车只需要四个半小时。昔日茶马古道,今日动车飞驰,而这次展览上展示的《香格里拉》杂志,正是动车送来的……
《 人民日报 》( 2024年08月07日 19 版)
(责编:卫嘉、白宇)